第六章
孟姜女将头饰摘了下来，缓缓放在首饰台前，手指轻轻划过被粉黛修饰的脸颊，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，镜中之人即使被妆容覆盖却依然遮拦不住惊为天人的气质，伸手点开旁边的八音盒，悠扬的音乐在房中响起，一切又像是回到了从前。
将头饰重新戴好，诺大的房间中心就有一个专门为她准备的舞台，红幕掩起，孟姜女蹲下作起跳势，手边的长菱搭在地上，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，她就像是一座雕塑，眼神定定的盯在地面，四周为之清零。
音乐开始步入了正轨，八音盒的转针还在转动，孟姜女突然起舞，手上作掐指状，身形围绕着舞台中心翩翩起身，头顶的光灯将身影聚集在各处，此处已经变成了她的舞台。
房门被轻轻推开，萧无痕带着北川墨走了进来，却不想撞见此处的胜景，进也不是，退亦不能，萧无痕只好带着北川墨走到一处角落静静的观看，孟姜女似乎没有发现有人进来，她沉浸于自己的舞蹈，时而跳跃，时而旋转，就像是被贬入人间的仙子，音乐进入了高潮，声调却依旧悠扬，孟姜女的节奏又快了一分。
秋水为神，玉为骨，萧无痕再次联想到这句话，仅凭舞技来说，这个孟姜女已经是他见过最好的舞者了，更不用说气质了，此刻这里仿佛是人间仙境，与之前观看的舞剧又不同，凄凉的气氛变成了轻快的节奏，人们常说，一个人的心事会在其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展现出来，孟姜女像是在欢快的舞蹈，可是萧无痕越看越觉得悲凉，一种无法言语的气氛从房间中心散发出来，蔓延到了每个角落。
八音盒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舞曲终将结束，孟姜女的舞姿也缓慢了起来，一切都在为了接下来作出准备，叮的一声结束了全场的音乐，孟姜女也停了下来，在最后一刻悲凉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，曲终人尽。
孟姜女起身整理了一下妆容，转头发现了观看的萧无痕俩人，时间突然静了下来，萧无痕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，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“原来你们早就进来了，献丑了，你们就坐在那边的座位吧，等我卸下妆再来长谈。”孟姜女指向一边的沙发，然后走进了旁边的小屋子。
萧无痕只好带着北川墨坐下，一旁的北川墨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，萧无痕奇怪的看向她，“不是很好的感觉。”北川墨说道，脸上有些担忧。
“鬼？”萧无痕轻声问道。
“没有感知到。”北川墨摇了摇头，这个屋子里满是人的气味，若是有鬼，之前北川墨进入剧场就会发现。
萧无痕点了点头，不是鬼就好，他拿起桌子上为俩人准备的冰水，此时冰刚刚划开，水入喉中更觉清凉，极远之外，萧无痕问道了一丝花的香气，但是又说不出来是什么品种。
“很热吗，我到这里也感觉到了。”一旁的房门被打开，走出了一个女人，此刻她将旁边的窗户拉开，清风吹了进来，带起女人的头发轻轻的飘扬，酷热的下午接近了尾声。
萧无痕愣了一下，随后惊讶的说不出话，刚才的孟姜女脸上全是妆容，让人感受到的只有气质，此刻她变成无妆却显得更加的惊艳，女人的年纪大致在二十几，身高与北川墨相近，头发却比北川墨还要长，一直长过了腰间，此时的她穿着古装，给人的感觉更像从古时穿越过来的，怕是只有那句秋水为神，玉为骨才能形容了，正处于女人最耀眼年纪的她，真的是多一分显得老气，少一分显得稚嫩。
孟姜女坐在了萧无痕俩人的对面，她并不喝清水，而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，“西湖龙井，今年新摘的，要尝尝吗？”女人作势要给萧无痕俩人倒茶，萧无痕摇摇头表示不需要。
“是吗，也罢，算我啰嗦了，还是谈正事吧，萧先生。”
“萧先生就算了，我还承受不起，直接叫我全名就好。”萧无痕把冰水一饮而尽，看着对面的孟姜女。
“也好，”孟姜女也点了点头，“第一次见面，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灵心。”
灵心？萧无痕皱起了眉头，这个姓氏很少有人用，脑中搜索了一下也没有找到是哪个名门盛户，看来她声名鹊起的背后并没有庞大的势力支撑。
身后刚刚被萧无痕推开的房门被人轻轻关上，这引起了萧无痕的警觉，他把手放在腰间，调整了一下刀的位置。
“很奇怪为什么我只叫了你们俩个？”灵心微笑道。
“看起来应该不是我们包了最大的包厢的原因，不然现在你会给我们你的签名。”萧无痕开起了玩笑。
“我在你们俩个身上，感受到了熟悉的气味。”灵心看了俩人一会，似乎又确定了什么，缓缓开口道。
俩人愣了一下，竟然一齐闻了闻自己的袖口，显得有些滑稽，“你们闻不到的，他的血落在你们身上，会有特殊的气味。”
萧无痕一头雾水，自己什么时候沾染上了别人的气味，自己还闻不到，女人给自己倒了第二杯茶，刚送到嘴边，又放下。
“一杯为品，二杯为饮，再喝也没有什么意思了。”
“你刚才说的，熟悉的气味，到底是指什么？”
灵心并没有直接回答萧无痕的问道，而是直接问道：“刚才你们进来的时候，应该已经看到我的全场舞姿了吧，与之前的那场相比，感觉怎么样？”
萧无痕点了点头，“俩场给人的印象都十分深刻，第一场给人的印象十分悲凉，第二场则是十分轻快的感觉，可是......”萧无痕停了下来，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。
灵心笑着点头，“没事，有什么想法继续说。”
“第二场给人的感觉虽然十分轻快，可是你太过于专注，使得内心的情感无法再继续压抑，明明是轻快的舞曲却给我一种胜似第一场的悲伤的气氛，”萧无痕顿了一下，“而且第一场你似乎是为了给他人演出而跳，刚才的舞则是由你的内心发起，你的舞陪伴的则是你的心灵，如果这场舞安排在之前的剧院，怕也是绝世了。”萧无痕叹气。
灵心被萧无痕的话触动了，“是啊，第一场只是为了任务而跳 ，就算是我想跳出自由的感觉也是做不到，我们这种...人啊，一开始都是无拘无束的，只为自己而跳，后来名气大了，就要为他人而跳，再也展现不出最好的舞姿了。”灵心最后将眼神看向了桌面，露出了一丝落寞。
萧无痕突然不知道这么接住这话，于是也选择沉默，至于北川墨想让她说话更是不可能了，房间一度陷入了寂静。
“其实，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。”灵心突然开口，吸引了俩人的注意力，萧无痕俩人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话。
“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心罪。”灵心站起身来，去摆弄窗边的花盆，里面的花应该是经过长期的修建，变得十分静止。
心罪？萧无痕脑子一团糨糊，冥冥中这个名字好像与什么关联在了一起，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，旁边的北川墨突然站起！作出战斗姿态对准灵心。萧无痕疑惑的看向北川墨，某些人说的很对，萧无痕大脑短路是经常的事情。
灵心没有理会北川米，她轻抚着花瓣，“这种话也是我费了好久才找到的，专门遮挡我们身上的气息。”灵心说着，看向了萧无痕，俩人目光对视。
萧无痕猛然惊醒，心罪，心罪，原来如此，她也是一个鬼，还是跟奉罪一伙的，怪不得北川墨感受不到鬼的存在，原来这里的花香遮掩了鬼的气息，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鬼的领域，还与她有模有样的谈了好久，萧无痕警惕的观察着四周，谁也不能保证房间内是不是充满了各种陷阱，此刻俩人已经陷入了完全被动的形势。
灵心并没有动手的意思，反而像萧无痕走去，近了，又近了，在俩人的距离达到三米的时候她停下了，正好卡在了萧无痕的动手范围，“这个味道，应该是奉罪的吧，他已经被你们杀了？”
“所以你是为它来报仇的？”
“此刻开始应该就是了，之前只是感觉到了气息，但是并不确定。”
“你们这种称谓有多少人？”萧无痕默默的问道。
“这个还不能告诉你哦，现在只能告诉你的是，你杀的奉罪本来已经背叛了我们，本应该是那人出手结果他的，没想到他却先死在了你们这种人手中，我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。”
“那人？”萧无痕问答。
“知道的太多对现在的你没有好处的。”灵心微笑了起来，想去触碰茶壶，那里的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。
“是吗“萧无痕突然出手！腰间的刀在一瞬间被拔了出来，刻满符文的刀身眼看着就要斩下女人的头颅。
灵心不得已停下了刚才的动作，迅速低身堪堪的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，随后向萧无痕的小腹抓去，萧无痕化左拳为切，变作刃一般，几个回合下来萧无痕一拳将灵心震退了几米开外，灵心晃了好几下终于稳定了自己的身形。
这么弱？萧无痕没有想到，与之前的奉罪相比战斗能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，几下就被逼的连连后退，这让萧无痕开始怀疑起她的真实身份。
“很弱是吗，你也这么觉得，毕竟我的能力不在于战斗。”灵心揉着自己的胳膊，刚才萧无痕的化掌为刃命中了那里，竟有一种被火燎过的感觉。
萧无痕后头看向北川墨，不知什么时候北川墨已经大致探查了整个房间，她向萧无痕点了点头，意思是没有机关陷阱。
“如果真的有机关，刚才你们看我跳舞的时候就已经中招了。”灵心看到了北川墨的行为，淡淡的笑道。
萧无痕暗地惊出了一身冷汗，刚才如果真有机关的时候，且不论北川墨，自己一定会受伤，灵心的舞实在太勾人心弦，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她的舞蹈上，基本没有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管周围的危险，但是她邀请俩人来到这里，看起来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说出自己的身份，为什么对俩人没有一点防备呢？
灵心退到窗边，“今天叫你们来，只是为了确认，还没有到动手的时刻，那么下一次见面我是不会留手的。”此时她的一只手已经摸上了窗台的边缘。
萧无痕像离弦之箭一般飞离了原地！短短一时刻俩次爆发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体上，毫不犹豫的，萧无痕一拳打出，下一次再想要找到她可就不容易了，最好趁着现在最好的时机直接除掉她！
灵心突然笑了，“虽然我没有想要除掉你们，但是真的以为我不会作退路的打算吗，萧无痕，这个名字很好，下次我会来找你们的。”萧无痕的拳头终于砸中了目标，但是灵心的身体却像气球一般爆开，整个房间里满是粉红色的粉末。
“你怎么知道，你看到的我，就一定是我呢？”灵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从这个房间消失。
几分钟后粉尘散去，萧无痕跑到窗边，花盆上最顶端的花被掐去了，灵心一定是从这里逃走的，刚开始打开窗户就已经算计好了，绝对不可能让萧无痕追上的，她消失的那么突然，房间里要不是残留着她的气味，萧无痕一定会认为刚才是做了一场梦。
房间里的衣服和化妆品都还留着，女人并没有把它们带走的打算，萧无痕愣了一会，叫上北川墨离开了房间，今天就算再登也没有什么结果了，还是以后找机会更为妥当，房间外的经理人也不见了，仿佛从未出现过这里一样，整个剧院静悄悄的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剧院已经关门了。
俩人走在黑暗的长廊中，走出这里就算离开了剧院，北川墨已然放松了警惕，刚开口：“无痕.....”下一句话被她卡在了喉咙里，因为萧无痕猛然出手把北川墨的身体向后退去，一把飞刀从北川墨的眼前飞过，插在左边的墙壁中，偷袭来自于右边的办公室，下一秒萧无痕已经冲了出去，房间里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，到处都是纸张的飞扬。
一分钟后，一个人影被打的飞了出来，跟他的飞刀一样撞到了墙壁上，然后慢慢的滑落下来，捂着肚子喘着气。
“该说不愧是最强的自由斩鬼人吗，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输的那么快。”声音来自一个男子，此刻脸上挂满了苦笑。
“猎人？”萧无痕走出办公室，看着飞刀上的独有印记疑惑道，刚才他并没有下死手就越是因为看到了这把飞刀，上面的独有的飞鹰徽记来自一个庞大的猎鬼组织：猎人局。这个组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存在了，里面收容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孤儿或者与鬼不共戴天的人，从小在黑暗中磨练自己的技术，使得他们的暗杀能力丝毫不弱于鬼，他们常年在冰水中浸泡只为将自己浓烈的杀气隐藏起来，爆发之时杀气会毫不保留的挥发出来，自称为猎人，以鬼为猎物的这么一群人。
“莫问让我给你这个，说是要能见到就给你，偿还上次的人情。”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一样的东西，伸了出去，萧无痕犹豫片刻，还是接了过来，这家伙......萧无痕心中想到，还真是什么人情都欠不得。
“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？”萧无痕收起纸袋，看向地上的男子。
此时男子已经站了起来，刚才萧无痕没有下重手，算是手下留情了。
“正是打听到了心罪的踪迹，队里这才让我来查明下情况，没想到来的却是你们。”男子有些尴尬的说道。
“心罪的确在这里，不过是之前，刚才让她逃走了。”萧无痕回答道。
“什么？”男子像是不相信一般，最强的自由斩鬼人竟然让鬼从手下溜走，难道这个鬼的强大连萧无痕都对付不了？
“她的能力不在于战斗，而是迷惑，类似于幻境的东西，你们碰到了也要小心，不能确保一击必杀后就不要靠近她。”
男子点了点头，“既然这样，那我也告辞了，”拿起墙上的飞刀，男子告退，“若是发现了心罪的痕迹我们会给你发消息的。”
萧无痕点了点头，男子即将消失在黑暗中，萧无痕突然说道：“最近这里很不对劲，告诉你们那个队长不要像以前那样冲动了，不然，猎人和猎物的身份，可是随时都会替换的。”
黑暗中的阴影停顿了一下，最后还是消失了，萧无痕看向男子消失的方向，沉默了许久，转身问向北川墨：“没事吧。”北川墨摇了摇头，“最近却是太松懈了，看来需要保持警惕状态了。”这么说着，北川墨的手机突然响了，北川墨拿出看了一眼，脸色瞬间苍白。
“怎么了？”萧无痕问道。
“晚自习停上申请，被拒绝了。”北川墨失神落魄，之前她也只是猜测应该不会批准，此刻得到了真相依然像是要哭了一样。
萧无痕心里苦笑，“走吧，带你去吃冰淇凌，准备迎接一学期的晚自习。”
“嗯.....”北川墨魂不守舍的拉着萧无痕的衣角，走出了剧院。
“你怎么知道，你看到的我，就一定是我呢？”灵心的话一直回荡在萧无痕的脑海中，久久不能散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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